百年医院欠薪3个月

医生指社会资本“介入过度”

近日，福建莆田一家百年老院的欠薪事件引起了行业热议。

据《海峡都市报》报道，因三个月不发绩效，只发基本工资，6月28日上午，福建省莆田涵江医院数百名医护在自家门诊大楼拉起了横幅维权。

该院在一份名为“2023年6月份工资发放告示”的文件中表示：因疫情及医院处于爬坡期，近几年医院处于亏损状态。现阶段市场环境等原因政府资金紧缺出资无法按时到位，加上银行贷款集中兑付等因素影响，目前医院面临着重大的资金困难，有限的资金无法覆盖刚性资金需求。

图片来源：海都APP

公开资料显示，莆田涵江医院是一家有着近120年历史的二甲综合医院。

该院1905年由美国传教士等人以医疗诊所形式开办，后改为兴仁医院，最初以接生、诊治妇科病为主。1952年9月，莆田县人民政府接办医院，并将医院改名为莆田涵江医院，从而让医院性质从私立变为了公立。

2015年，作为福建省首家政府与社会资本合作的公立医院综合改革试点，莆田市涵江区人民政府引入央企“国药”旗下国药控股医疗投资管理有限公司，对医院进行了混合所有制改革，继而又称为了一家“公立医院+社会资本”模式运营的非营利性医院。

随后，经历了院区迁移，及福建国药东南医院的并入，2022年12月25日，莆田市卫健委正式认定莆田涵江医院属社会资本举办的医疗机构，按照民营医院进行管理。这基本上等于确定了莆田涵江医院“非公医院”的身份。

然而就是这场社会资本进入的改革，激化了医院内部的运营矛盾。

在改制最初的医院职工代表大会上，多数职工都不同意医院引入社会资本，同意的人只有15%左右。

多名医生告诉媒体，除了“过节费、年终奖、应休未休补贴取消”和“医护人员的晋升通道被暂停了几年”等问题外，社会资本介入涵江医院后，医院开始完全按照“市场化”模式经营管理，明确下达月、季度、年度收住院及经济指标，并将该指标作为科主任及个人经济考核标准，各科室都有KPI，比如泌尿外科年度营业额一千多万，且每年按10%递增，如果完成不了，就扣科室10%的奖金。

也有知情人反映，医院曾更替了一批科室主任，都是社会资本方面的人，这些主任主要就是抓经济指标，但很多完成不了任务，也都呆不久。

这一次的欠薪事件，可谓是让莆田涵江医院进一步涣散了人心。

社会资本参与改制

路在何方？

事实上，近几年有不少医疗机构因为“改制”爆发了矛盾。

2020年，三胞集团以1亿元人民币全面控股徐州市三院（医院的所有权整体转让给宏图三胞）的改制事项，没有受到医院原有员工的欢迎，医院大楼上挂着很多反对收购的横幅，楼下空地上站满了身穿白大褂的医护人员。

有专家分析称，出现上述现象，一定程度上是因为徐州三院在改制过程中，医护人员的切身利益没有得到保证，企业没能做好平稳的过渡衔接工作。

同样是在2020年，广州新海医院医护人员因对“集团化改制”改制方案不满、和医院管理层之间意见不一，大批职工身着白大褂聚集在广州海运大厦门口，反对医院再度由企业接手，并沿用企业模式来管理。

尽管广海方面称，新海医院本来就是广海公司出资举办的非营利性医疗机构，员工不纳入政府事业编制，不享受政府事业单位的财政支持，改制后也会确保医院的“非营利”性质；但比起企业单位的管理模式，不少员工还是更看好事业单位的管理模式，倾向于新海医院能够并入广东省职业病防治院或广州华侨医院这两家事业单位。

不仅如此，近期还有好几家“混合所有制”医院出现了不同程度上的运营困难。

2023年2月，尚荣医疗发布公告称，民办非企业身份、按照“三级甲等”标准建设，一度被誉为“国内公立医院改制先锋”的许昌市立医院申请破产认定“未能通过”。该院2020年受疫情影响，收入骤然下降，贷款利息无法归还，资金链断裂，各种买卖合同、融资租赁、借款合同纠纷不断。

2022年10月，由重庆医科大学和社会资本共同举办的，国内首家非营利性、新型混合所有制医院——重庆医科大学附属第三医院部分资产在阿里拍卖平台上被拍卖。被拍卖的部分资产先前由“重庆捷尔医疗设备有限公司”全资子公司“重庆瀚新医院管理有限公司”持有。

这家医院之所以会被拍卖，是因为捷尔医疗创始人、华业资本第二大股东伪造公章涉嫌百亿应收账款合同造假，已于2019年被批捕。捷尔医疗及其母公司华业资本也因这起案件深陷漩涡。

新医改提出了加快形成多元办医格局的重要任务，通过引入社会资本增加医疗服务供给。在实际运行中，民营医院由于种种原因难以真正发展壮大，而公立医院因体量庞大面临适度降低比重的问题，混合所有制医院应运而生。

目前，从社会资本角度，民营医疗机构在准入、规划、编制、职称、科研、定价、医保等多个方面仍面临政策障碍，采取混合所有制医疗机构的方式，一方面是希望能得到政府主管部门的支持，减少政策歧视；另一方面也是想借助公立医院现成的品牌、技术和人才，加快发展。

不过，这些年多家混合所有制医院的合建失败，也确实给社会资本的热情泼了不少冷水。

2023年，国家卫生健康委等13部门印发《支持国有企业办医疗机构高质量发展工作方案》，鼓励国有企业创新办医，或许还会继续推动混合所有制医院的组建与发展。

有行业人士表示，混合所有制医院想要发挥优势，重点在于国有资本与社会资本能够建立起一套相互制衡、科学合理的法人治理机制。

医护抵制医院改制，一方面可以归咎为“公立比非公立好”的刻板印象，另一方面则是因为医院改制没能妥善改革人事薪酬分配制度，让医务人员觉得“没有前途”，“钱拿得更少了”。

还有就是参与投资的公司自身的经营问题，只有“上层”稳定，人员队伍建设又合理，混合所有制医院才能经营得更加长久。

总的来说，医院改制确实会引起一些经营管理、薪酬分放方面的变化，但也可以让医护与医院成长共赢。无关性质，毕竟做好百姓家门口的好医院，才是医疗从业者的共同夙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