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省级三甲医院，医务人员的基本工资为1200元，你觉得低吗？

同工是否同酬？至今一直是一个理论与实践明显脱节的选择题。

按理说，医院应该无条件地选择同工同酬，并且在中国也是所有医院所倡导的，但是在现实中，很多医院仍然办不到、不去办！

这是医疗界的一个怪象，看似简单，却总有医院不能破解。

医院里干活最多的那批人，却永远拿着最低的工资，这是一件难以理解的事儿。

就在年前，河北省某三甲医院，500名聘用人员差点堵住院长的门口，而护士石省也是其中之一……

01

10年过去了，基本工资反而降了？

石省，从实习的时候就来到了这家医院，今年是第10年。

“印象最深的是，我第一份工资是1300元。”之所以记得很清楚，是因为她现在的基本工资比原来还少了100元。

图源：受访人提供

我们都知道，医务人员的日常工资是由基本工资和绩效奖金组成的。

石省说，她当年工作半年后只拿到了40%的奖金，第二年是60%奖，第三年是80%奖，直到第四年才拿到了全奖。

在有了奖金之后，基本工资就降到了1200元，而奖金与科室效益直接挂钩，工作前几年为3000~5000元不等，在全医院占到中等偏下水平。

和聘用人员相比，该院的在编人员在待遇方面就会有很多优势。

根据工作年限和职称高低，在编人员的基本工资就大约在3000~5000元左右（甚至更多），而工作前半年绩效奖金是半奖，之后就是全奖了。

除此之外，在编人员是五险一金，而聘用人员只有三险，无金。

图源：医脉通制作

绩效奖金是根据科室效益来定的，也就意味着可能会有没有绩效奖金的风险。

“假如有一天，科室效益为负数了，难道我们就只能靠这1200元生活？这肯定是生存不下去的，但是如果基本工资在3000元以上，节省节省，在这种二三线城市还能勉强生活。”石省所想的，也是所有聘用人员的担忧。

随着年龄越来越大，背负的压力也会越来越大。

2018年那一年，石省结了婚。

除了幸福，还添加了甜蜜的负担——房贷4500元。再过几年，可能还会增加子女和父母的日常花销，“结婚那两年，是我们科绩效最好的两年，但疫情之后就不行了，现在的奖金一直是三千多元。”

据调查，2012年当地城镇非私营单位就业人员年平均工资为39000元，即每个月3250元，2018年每个月5300元，2020年每个月6400元。

图源：医脉通制作

对于大多数城镇私营单位来说，就业人员的工资是稳步上涨的，而医务人员的绩效奖金则是不稳定的。

“我们的工资可以和职称与工龄挂钩，这个我可以理解，但是同工不同酬，我不理解！”

而，普通的石省只是该院众多普通聘用人员中的一员。

据该医院官网最新介绍，此院拥有高级专业技术人员567人，博士研究生导师23人，硕士研究生导师248人。

石省说，在她们科室护士大概不到15人，而只有护士长和一名年资比较老的护士是在编人员，其他护士都是聘用人员，其他科室也差不多。

除了护士之外，聘用人员还有检验科、影像科、行政科、收费处等工作人员，“感觉医院的绝大部分人都是聘用制的。”

更加值得一提的是，该院在2019年的护士招聘上就取消了“在编人员”，也就是所有招聘的护士都是聘用制。

并且护士的招聘条件也在不断苛刻：

1.本科以上；

2.高考分数在500分以上；

3.在大学期间没有挂科经历；

4.英语至少在四级以上。

“有时候想想，拿着1200元的基本工资，熬着20元的夜班，我当初那么拼命地挤进这家医院到底是为了啥？”石省笑了。

02

两年前承诺的“同工同酬”，如今都去哪了？

500多名聘用人员筹谋“起义”的种子，是在2020年埋下的。

同市其他公立医院，可能是已经实现了“同工同酬”，也可能是提高了聘用人员的待遇，据石省了解，即使刚毕业的护士基本工资也在3000元以上。

“钱少”、“活多”、“还受气”，当三个因素同时存在时，再加上其他医院的优厚待遇，便出现了大批大批的聘用人员离职跳槽，“我记得曾经有一次，我们医院招聘了150人，最后离职了50人。”

大量的人才流失，导致很多急诊重症科室不能正常运转，引起了医院的高度重视。为了稳住在职人员，医院开始“扣押”医务人员的执业证，但终归不是办法。

于是在2020年7月份，医院发布通知：“党委扩大会全票通过全院医护人员同工同酬，聘用人员增加住房公积金。”

图源：受访者提供

但通知发下来了，落实却一直没有跟上。

那一年年底，石省她们的年终绩效奖、精神文明奖等各项奖励都和在编人员是一样的，以前都是一半。于是大家都认为是被当年的医院三甲复审耽搁了，再加上年终奖金很可观，便没有继续“追究”。

在第二年的1月份，医院又下达了两个重要通知，一个坏消息，一个好消息：

1.不允许任何人离职；

2.三月份全面实现同工同酬。

“我印象很深刻，在我们的报刊上清清楚楚地写着：我们在2020年已经全面实现了同工同酬。”而据石省透露，一直到2021年年底，该医院都没有实现。

“听说2021年的年终奖金，还会折半。”就是这条来自500名聘用人员群的消息，将这件事在年前推向了高潮。

不仅没有实现同工同酬，并且还压低了年终的各项奖金，这将大家一直压抑在心中的气愤刺激了出来，于是有人在群里组织了接龙，计划召集大家去院长门口静坐，讨个说法。

但群中难免有泄密之人，院领导知道后很快将此事压了下来。

不过有人又重新建了个小群，很快又加到500人，有人整理各种问题，有人建议拍摄短视频，一切还在筹谋中，就又有人告了密。

于是在一层层领导的逼迫下，最后将压力全落在了每个护士长身上，认领群中自己的护士，这个群便解散了。

图源：受访者提供

这么一闹，年终奖金虽和在编人员持平了，但“同工同酬”的事却迟迟未提。

“听说组织闹事的几个人，会受到医院处分。”但是真是假，石省也不清楚。

有正规维权途径吗？有，但是并没有什么用。组织起义也是没有办法中的办法，但终究还是失败了。

让我们来算一笔账，如果按照每人每个月少支出3千元的话，每年就是3.6万，500个人就是1800万，这可是一笔不小的费用。

聘用制的终极目的，还是省钱！但这笔钱省在谁身上，也不应该省在治病救人的医务人员身上。

“同工同酬”的事，就这样不了了之了。

03

有多少人不满现状又不敢跳槽？

有人说，“在医院里，没编制就是‘下等人’。”

此话虽然伤人，但在现实面前却不假。没编制的确成为了某些人的短板，甚至在相亲时，对方都会先淘汰没有编制的姑娘。

聘用人员不止在薪资待遇上不如其他人，还包括其他的方方面面。

就在一个月前，医保部门刚颁发了门诊最新医保政策，聘用人员实行的是基本医疗保险年度统筹限额，而在编人员实行的是公务员年度统筹限额。

图源：受访者提供

如何理解呢？石省举了个例子，前段时间她生病在门诊花费了整整5200元。

如果按照最新医保政策来算，他们最多只能报销2000元，而编制人员可以报销4160元，并且本年还有840元的报销额度。

“更可笑的是，冬天的取暖费，都给我们减了一半，我们2000元，他们4000元。”

甚至有的医院，聘用人员的职位晋升、评审职称、学习培训等等都会受到影响。

而聘用工想要入编，几乎不可能！

在石省印象中，工作以来的这些年，只见证过一次破格入编的，就是那些不顾自己生命抗疫在前线的援鄂医务人员。

而人活这一辈子，有几次机会能遇到新冠疫情，又有几次机会能遇到全国性重大灾难呢？

她也曾经想过离职，也曾经想过换一家医院。

“我已经在这里工作十年了，再换工作那就相当于从头开始。”一个医院，一个科室，就是一个小的社会圈子，除了技术和职称，可能更有效的是人脉。

哪家医院没有尔虞吾诈，哪家医院没有明争暗斗，尤其是在小城医院，很多都是靠着关系堆砌起来的。

哪里有人在，哪里就有江湖，懂的人自然懂。

石省现在所能做的，就只有等待医院实现“同工同酬”的那一天，但至于哪一天，又有谁能知晓呢？

毕竟院领导关注的永远都是医院的效益和自己的成绩，不会将聘用人员放在核心位置，更不会关心医院员工的生存问题。

谈到这里，石省无奈地说，“伤痛不在他们身上，他们永远不会替你考虑，你只不过是人家挣钱的工具而已。”

干同样的工作，挣同样的钱，本来是一件天经地义的事，可如今在很多医院的招聘启事上，“同工同酬”反而成为了他们的一个优势。

图源：网页截图

一个医院，大多数得靠聘用员工支撑着，这个浅显的道理有的地区懂了，而有的地区可能还在装傻。

图源：国家卫健委官网截图

就目前医疗环境来看，虽然实现“零聘用”很难，但希望所有医院能够早日实现“同工同酬”。

毕竟在健康与疾病面前，没有编制与合同之分！

（为保护受访者隐私，文中石省为化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