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2016-12-05 15:38
- 作者:丹萌
- 来源:医学界智库
不久前,上海同济大学附属同济医院妇产科急诊,来了一名孕妇。
怀孕4个多月,没有建卡,没有产检,因腹痛来医院就诊,丈夫陪同。
当班的医生是一名住院医,名字暂且用W代替。在进行了问诊和重点查体后,W建议孕妇做B超检查,并向她解释了可能出现的情况及B超检查的必要性。
打印检查单的时候,机器发出了咔哒咔哒的打印声,就在这时,孕妇的丈夫说了一句:“医生,你这个机器的声音好像印钞机啊。”
“当时我突然就不知道怎么回复他了。”
W在同济医院举办的巴林特小组活动现场,抛出了这个案例。因为那对夫妻是来沪务工人员,经济情况可能不佳,听了丈夫的那句话,她觉得他可能是在指责自己“乱开检查”,一时不知该怎么接话,尴尬地回避并中断了对话。
但这样的对话“收尾”让她有些挫败。
委屈、讽刺——这是医生们的感受
那是一个由16个人围成的圈。
1名组长,是同济医院精神医学科副主任医师崔海松;1名副组长,是精神医学科主治医师、同时在医院教育处工作的黄蕾老师,1名来自普陀区精神卫生中心的精神科医生,以及13名来自同济医院各个科室的刚参加住院医师规范化培训的年轻医生。
这是一场针对规培医生的巴林特小组活动。巴林特小组是著名的精神分析学家米歇尔·巴林特与妻子恩尼得·巴林特于1949年共同开创的讨论形式,是一种训练医师如何处理医患关系的方法,其目的是由医生与专业的精神分析师合作,通过交流、反馈让医师理解患者、理解医师自己的行为对患者造成的影响,并理解患者对医师心理的影响。
W在叙述完自己的经历后就退出了圈子,听完故事的众人开始分享自己的感受。
“如果我是W,我听到这个话的时候我会很生气,”一名医生说,“因为我本身是因为担心这个急诊病人的病情,匆忙下来看病,我之前也花了时间了解病情,他不仅没有看到我的负责,还指责我乱开化验,而我只开了一个必要的也是关键的检查。”
“我会觉得很委屈,不知道我这么尽心尽力是为了什么。”
“如果我是W,我会觉得很讽刺,而且讽刺的不仅是我一个人,更是整个医疗行业。现在有很多人觉得我们医生总是很黑心,医院很黑心,所以她的话让我觉得不是针对我一个人,是针对整个行业。”
渐渐地,一些规培医生开始倾倒自己工作中的“苦水”。
比如一个规培医生,曾经遇到医保病人,普通检查都能报销,但在给病人解释了检查的必要性,且并不会多花什么钱之后,病人却“甩”给他一句:“我知道医保可以报,我就是不想把钱给医生。”
还有一个住院病人,曾经问起规培医生的工资,“你们医生应该很赚钱吧?一个月三四万有吧?”
规培医生告诉她,自己一个月就只有一千多的收入,病人当即回应道,“那你一个月一千多,你怎么会给我好好看病呢?”
规培医生被说得哑口无言,只好自嘲地笑笑。
紧张、怀疑——病人的心情你可有体会?
组长崔海松老师并不希望在场的规培医生陷入对病人的“吐槽”里。随着讨论的深入,她开始让大家站在不同人的角度思考问题。
“我觉得如果我是那个病人,我第一胎,很好,按理说我怀第二胎应该很顺畅,怎么会肚子痛呢?我很想知道原因,知道自己是安全的,我希望医生能给我这样的安全感。”
“我如果是那个丈夫的话,其实我会有点生气的,我是来带妻子看肚子痛的,你给我止痛就可以了,为什么给我开化验?我们来上海工作,都很不容易,你应该也知道的。”
“在经济不太宽裕的情况下,医生让我做检查,这个检查是不是必要的,我可能是会做出些怀疑,我会希望医生能在检查方面帮我多节省一点。”
W在最初叙述故事时也说过,她曾经去医院看痘痘,被医生开了一大堆药,医生却从头到尾都没有好好地看过她一眼,让她觉得很不舒服,而这也是她害怕自己在对待病人时让病人感到“心凉”的原因——她知道这是一种什么样的体验。
参与者一个接一个地发言,分享自己的感受和经验,整个场面都变得温和,并充满了鼓舞。
“规培制度的推行对医生规范化培养很有必要,但由于中国医生整体待遇不高、工作强度大。规培医生刚进入工作岗位,不仅要应对工作和学业压力、还面临生活成本高、经济状况拮据的困难,对年轻的医生们是一个不小的挑战。部分未能完成培训就离开医生工作岗位,对医务人员的培养是一项重大损失。”黄蕾介绍道。
上海市同济医院是国内开展巴林特小组活动最早的医院,而针对规培医生组成巴林特小组,一方面是帮助他们学习医患沟通技巧,树立和患者沟通的信心,另一方面,也能帮助他们减压,克服职业倦怠。
“其实本科的时候,学生学医时都是很有热情的,对病人非常有耐心,但是由于医疗保障制度、医疗环境等复杂的因素,医务人员在成长的过程中‘职业认同感’受到挑战和质疑。因此,我们想通过这个活动让年轻医生能够学会换位思考,理解病人,同时能得到同事的支持,找回职业成就感和价值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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